遺棄之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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遺棄之地
如果他沒猜錯, 眼前的火球是箜篌門弟子，不只是這人，還有那些前來拜見桓淩子的人，究竟有什麽目的呢？想對桓淩子不利麽？撞鐵板了, 估計那群自以為是的人加起來也不是桓淩子的對手……
君郯險些昏迷的瞬間, 思緒飛速閃過, 幾乎發現不對的剎那, 他便催動木屬性靈力，想把毒逼出來, 結果靈力竟然與毒融合在了一起！
融合的靈力消耗一空，毒性甚至有增長的趨勢, 這又是個什麽詭異的神通！君郯暗道不妙。
“你中毒了！”樹靈興奮的聲音恰到好處地響起，“哈哈給我點時間，等我長出一片毒葉, 今後這種程度的毒就奈何不了你！你可以先睡會。”
睡個鬼啊。君郯一心只想知道什麽玩意兒在害他。
樹靈直接跳到手腕處, 紮根於手腕毒性最濃郁處，很快衣袖遮擋著的青黑色飛褪，君郯只覺身體輕松了許多, 很遺憾地發現他的木屬性靈力只能療傷, 卻無法解毒，好在樹靈可以吸收毒性轉化為其他東西……萬幸。
不然他今日便要栽在這裏了。君郯怨毒地看了旁邊一眼。
那邊, 應矜話音剛落，“啊”地一聲慘叫，草叢中滾出一個火球來。
有個人全身被火點著，在草地上痛苦地打滾。
“饒命！君郯, 是我！”
君郯忍不住蹙了下鼻子，實在也認不出是誰。
說來這還是他頭一次見應矜施展神通——無需接觸便能點燃任何可燃之物。若是將來應矜用這招對付他……君郯趕緊打消這個可能。
看來以後有機會還得擁有水屬性靈力。
水靈對木靈有助長之效, 關鍵是能滅火……
樹靈咂摸道：“‘毒’好啊，就是這點毒，不夠我塞牙縫，不如你再給他摸幾下？”
“休想！”君郯拒絕得幹脆。
“或者給他放點血，我來吸收？”
“不錯的提議。”
眼前的火球燃起滾滾黑煙，無論那人怎麽掙紮，熄滅的火又會重新燃起來，很快那人只能掩著某處，屈辱又痛苦地蜷縮。
“饒了我，我知道錯了。”
君郯如看牲口地看向地上那坨衣不蔽體的東西，到底是樹靈給他解毒時消耗了些許他的靈力，以至於腦袋還有些昏沈。
應矜見君郯踉蹌，便想要攙扶，可將要碰到君郯的時候，又克制地頓住。這些天他細心地觀察到大師兄似乎極度排斥與人接觸，哪怕是隔著衣衫也很勉強。
火焰又燒了一會，若是再燒下去，眼前就多了道令人反胃的菜，樹靈想要放血的願望便要落空。
“應矜，先停下。”君郯說著，以為就是應矜不再繼續點火，那人把身上火焰滾沒了了事。
應矜看向火球的方向，虛空中便多了一道通體晶瑩的水球，水球筆直砸落，淋了那人滿頭滿臉，火焰熄了個徹底。
水屬性神通！？君郯敏銳地發現，施展了水屬性神通後，素來體涼的應矜周身滾燙了許多，後者對那黑漆漆慘不忍睹的人怒聲道：“解毒。”
火焰一熄，被燒成光頭的人撲在君郯腳邊，嗓子啞得如厲鬼，語速快到嗓子冒煙：“我解不了，我沒那實力。君郯，你聽我解釋。我之所以抓你，是因為聽說你與桓淩子交好，想必你就算中毒也能解毒，我無法控毒，我只想知道我這毒的解法，我沒想到殺你。我怎麽可能會想殺你！君郯，只要你現在去找桓淩子，必然還有救，看在以往的情分上，還請你帶我一起……”
最後的聲音聽不真切。
“是嗎？”應矜蹲下來，將自己的手腕放在對方的手中，君郯瞳孔微縮了下，卻沒來得及阻止，只聽他用輕快的語調道，“若你給我下毒，我便讓你焚成灰燼，哪怕大師兄為你說話，我也絕不會放過你哦。”
有點瘋。因為如果應矜中毒了，自己還得把他扛去給桓淩子解毒。後來他才想到自己跑偏了，其實他完全可以讓樹靈給應矜解毒……君郯道：“放心，我不會為他說話。”重點是這個嗎！若是應矜中毒，十個這家夥都抵不上應矜……一人在天清盟的分量。
那個渾身漆黑宛如從火爐回來的人瑟縮了下，應矜松開手，手上肌膚依舊，並無中毒的跡象。
“毒無法自控？嗯？”應矜道。
那黑漆漆的人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。
應矜柔聲道：“大師兄，早聽說前來盛元宗做客的人中，有一位覺醒了毒性神通的人，現在看來，此人分明能自控。”
“我是剛才，剛才突然可以……”
“我不信，”應矜沈眸，“大師兄，我帶你去找桓淩子前輩解毒。”
既然應矜能碾壓此人，君郯覺得偽裝中毒也沒必要了，於是，在兩人驚愕的目光中，君郯起身走向那人，步伐甚是平穩。
“大師兄！你……”應矜立刻道。
“我無礙。”君郯來到那人面前，彎下身子，探出手去，應矜看著那皓腕，陷入沈思。
“他沒下毒？”
“毒是真毒，但毒不到我。”
君郯用逐浪劃開那人的手掌，劍身挑起對方的手臂，祭出樹靈綠芽，樹靈綠芽跳到對方毒血滲出處，鮮血被根系詭異地吸收，綠芽鮮嫩依舊。
……那點毒素似乎並不能讓樹靈染上些許暗色。
“你們齊聚盛元宗，究竟所謂何事？”君郯拿著一根狗尾巴草，道，“聽說這幾日，弟子居天地靈氣匯聚的時候，你們這些人屢屢想要闖入弟子居來，想必早就已經能窺見天地靈氣，稱是惡疾，是借口吧。”
“我們只是為了求見桓淩子前輩，證實一些事，是你邀請我們來盛元宗做客的！”
“做客一兩日就可以離開了，為何不走呢。”
“額……”盛元宗風景好？？？
“為何會假意染疾圍堵桓淩子前輩？”
“這……”對方編不下去了，渾身的燒傷劇痛無比，他覺得自己很快就要咽氣。
“不能說我們欺負你，因為是你自己找死的。”君郯不是心慈手軟之人。
“救命，我錯了！我真的錯了，”那人蜷縮著身子，痛苦不堪，他很是屈辱地道，“君郯，別殺我！我是舒凈！”
“舒凈？”君郯怔然，而後嗤道，“舒凈敢傷我？”
“那是誰？”應矜不解。
“箜篌門大弟子，武林大會的時候，打過幾次照面。”君郯印象中舒凈長得很清秀，眼前這坨燒焦的人，實在認不出來是誰，“你說你是舒凈，有什麽證據證明？”
“我說我是我就是！我還需要證明我是不是我自己嗎！”
見他非要證明，舒凈拿出一把劍，道：“這是我的佩劍，扶息。”
君郯認真看了眼，道：“不認識。”
舒凈撇嘴道：“是沒你的一蓑或逐浪有名啦。”
“算了，過弱。勉強就當你是吧，”君郯道，“反正手下敗將。”
應矜撲哧一笑。
舒凈忌憚他，反而控訴君郯：“君郯，你沒有心！好歹我也是箜篌門大弟子，你怎能如此待我。”
君郯覺得有必要給他長記性：“是你先給我下毒的。”
“可我沒想害你，我的毒雖然致命，但中間隔著時間，只要你找桓淩子解毒，就會安然無恙。”
君郯懷疑他腦子中毒了，雖然致命但不想害你，這說得叫什麽話，他道：“如果桓淩子解不了呢？”
“那我就無敵了。”舒凈露出笑容，然後疼得抽搐。
說的也是，君郯心道，這世上不會有桓淩子解不了的毒。
“多虧你身邊這位……能士，能士的刺激，我現在能自控毒術了，雖然還是不會解毒，”舒凈提到應矜，很是客氣，“不知這位是……是你們盛元宗的人麽，我怎麽從未在武林大會上見過他？”
“我小師弟，”君郯道，“他叫應矜。”
“你好啊。”舒凈打招呼，強者嘛，總是讓人敬畏的。
“我不好。”應矜笑著道，“你竟然敢害我大師兄。”
舒凈連忙擺手解釋道：“我真的沒想害你大師兄，我只是想同你們一道下山，我想你大師兄可能無懼我的毒術，我想乞求桓淩子前輩助我習得解毒之法，誰知道……果然人被逼到極致，會激發潛能。我與他們不一樣，他們早就能自控神通，來盛元宗，是為了遺跡……”
“遺跡？”君郯不由看向應矜，此事天清盟是否知曉？
應矜一臉茫然，好似第一次聽說。君郯瞪了他一眼，應矜滿眼無辜。
君郯心道：“看來這天清盟也瞞著你啊。”
“正是遺跡。”舒凈喉嚨發幹，燒傷的嗓子撕扯得很疼，“箜篌門的量星儀顯靈，測出似有上古遺留之地降臨，位置就在盛元宗的方位。其他地方也有傳言，說遺跡入口會出現在盛元宗附近。”
像盛元宗有倚仗絕代藥聖桓淩子一樣，其他門派也各有各的倚仗和特色。靈氣覆蘇了，人覺醒，或許也有一些古物神力再現，就像他的樹靈一樣。箜篌門的量星儀素有盛名，突然說能測出遺跡的方位也不算太離奇。
離奇的是，真有遺跡出現在盛元宗嗎？！
“還聽說有人要對桓淩子前輩不利，我們此來也是想保護前輩不受奸人所擾。”
君郯道：“你們會有這好心？”
舒凈輕哼：“你們近水樓臺飽漢不知餓漢饑，天底下誰不想和桓淩子前輩交好！”
君郯早從桓淩子那兒聽說過有關遺跡的秘辛，他手上還有羅盤能指向一方遺跡所在處。而樹靈也說過，遺跡和秘境的不同在於秘境危險裏頭的寶物完整，遺跡相對安全但裏頭的寶物卻大都殘缺，但遺跡裏有充足的靈氣，秘境裏則不一定。
就在這時，君郯只覺衣襟內有異動。
他將羅盤取出，羅盤的指針飛快旋轉，時而震顫，就像壞掉了似的，指向無定處。
一股料峭的寒風刮起，冰淩似的割得皮膚生疼，眼前的山門變得模糊，似有陰森寒霧湧現而出，轉眼將四方山林盡數籠罩。
君郯哆嗦了下，倍感驚奇：“現在是仲春時節，再冷也不會冷成這樣。”突然，一股暖意從身邊傳來，他側過頭，只見應矜目不斜視，擡手懸在他背後三寸處，暖流沖散了寒涼，距離的分寸感叫人安心。
被燒成黑色的人吸收著空氣中的靈氣，身上被燒傷的痂逐漸剝落，忽略那些疤痕，是個勉強稱得上清秀的青年，就是渾身光著有礙觀瞻，他把臉埋在最裏頭，蜷起身子，臉紅滴血道：“君郯，借身衣裳。”
“你倒是不客氣。”
“不然由著我腌臜人眼麽！君郯，你沒有心！”
不等君郯有所動作，應矜從自己的包袱中拿出一套衣袍來，拋給了他。
舒凈頓時十分感激，心想這位有能耐的小友人還是蠻好的：“有勞。”
應矜不再看他。
濃郁的靈氣彌漫在寒霧之中，君郯運轉體內氣旋圓環，吸收周圍的靈氣，感受到經脈的滯澀。
樹靈道：“別吸了，這靈氣很渾濁，好像摻了什麽不幹凈的東西。如果我沒看錯，這兒不是遺跡。”
那就是秘境了？
“為什麽他可以吸？”君郯示意正在穿衣的舒凈。
樹靈道：“他是毒性體質，越是不幹凈的靈氣對他的體質越有利。話說跟他打好關系，以後我的毒也可以靠他。”
君郯：“……”
君郯道：“靠他放血麽，那不是關系越不好越好。”
“你說的很有道理，但毒性體質成長到後期很強的，還是讓他自願放血比較簡單省事。”
君郯道：“天真。”覺醒者到後面會越來越強，連樹靈都不想與之為敵，這讓君郯感到自身的弱小限制了樹靈的發揮，他皺眉道：“你不是說你什麽都能吸收的麽，為何這兒的靈氣不可以？”
“我是什麽都能吸收啊，”樹靈急著證明自己，很是擔心地道，“可若你把我種在地裏了，你有什麽危險，我不能及時護你，那怎麽辦？”
君郯道：“此處秘境有這麽危險嗎？”
為了變強，這點風險算什麽。君郯立刻蹲下，伸手至地面，一道碧綠的小樹自指間向外冒出，兩片綠葉鮮嫩透亮，令人喜愛。
小樹落地生根，霧氣如雲海般滾動，颶風般向著樹靈所在的中央聚集。
應矜感受到霧氣湧動的方向，只是守在君郯身邊，神情警惕。舒凈連忙加快穿衣服的速度，嚎道：“君郯，你在作法嗎？”
樹靈道：“這兒也不是秘境。”
樹靈的聲音傳入在場三人耳中，應矜只輕微驚訝了下便恢覆如常，舒凈嘴巴張成哦形，只覺匪夷所思：“這棵草竟然能說話，而且知道秘境，君郯，你是覺醒了古物麽！”
“閉嘴，”君郯道，“那這兒是什麽？”
樹靈道：“暫時不能確定。”
君郯問：“為什麽不能確定？上古遺留之地，不是只有遺跡和秘境兩種嗎？”
“還有一些介於兩者之間的，比如遺棄之地，”樹靈道，“被打碎的空間，破敗的秘府，或是丟廢品的地方。總之進去沒好處……”它話鋒一轉，又道，“以前是沒好處，現在說不準。”
“怎麽說？”
“很多東西在古時候是廢棄之物，但在現在，可能是難得的寶物。不過還是不建議你冒險，這種地方太臟亂了……”
君郯問：“怎麽才能出去？”
樹靈道：“不出意外，怎麽來的，就怎麽出去。”
“怎麽來的？”他們是怎麽來的，他們怎麽知道！當時不就是舒凈使了下毒，應矜使了下火，他解了下毒麽？難不成要再來一遍？但他解毒也有靈力消耗的啊，而今要攢積靈力多不容易，樹靈的靈氣絕大部分都被他用在門人身上了，現在樹靈每日產生的靈氣量，不及他半個氣旋。
“來都來了，怎麽能什麽都不做就出去呢！”舒凈總算穿好衣服，他呼吸了一下此處的空氣，只覺渾身舒暢，身上傷疤的瘙癢感在逐漸消失，不由精神高漲。
那些在外面怕是會永久留存的傷疤，竟然在緩慢覆原，舒凈驚喜不已，如此好處，他怎麽肯輕易出去。
君郯突然想到很重要的一點：“這片遺棄之地出現在盛元宗，若是盛元宗弟子吸入了這種汙濁之氣……”那他費盡心思給人啟靈，疏經導脈，豈不白幹了！
應矜寬慰道：“可能只有門口被籠罩了，不一定整個盛元宗都被籠罩在內。”
“入口開啟之法連你們這些進來的人都不知道，後來人想進來還是不大容易……”樹靈說到一半，見君郯神情凝重，它立刻道，“問題是你們怎麽出去，其實我想說，能進來也不全是壞處，遺棄之地也有變成遺跡的可能，如果裏頭靈氣十分濃郁，但十分渾濁，有可能是被邪靈之物汙染了。”
“汙染是什麽意思？”
“就是玷汙、攪渾、釋放陰邪之氣，使清氣變得不幹凈的意思。”
君郯道：“也就是說只要找到邪物，弄出去，遺棄之地就會恢覆清明？”
樹靈道：“話是這麽說不錯，只要找到陰氣濁氣極重的邪物帶出去，或者將之凈化，長久下去，遺棄之地就會逐漸恢覆清明。因為許多邪靈都是借助那邪物釋放的陰氣得以生存。”
應矜道：“但邪物之所以被遺棄在此，有它被遺棄的理由吧，帶出去不會給世道或者給擁有它的人帶去隱患嗎？”
君郯陷入沈思，道：“會嗎？”
“得看是什麽東西了，”樹靈聲音愈低，顯得很不自信，“有些東西能成為鎮宗之寶也說不準，雖說可能性很小就是。”
所以說還是別奢望，能活命就算不錯了。
饒是如此，君郯對這片遺棄之地很是好奇，畢竟是不同以往，絕無僅有的奇景。
帶著陰邪的霧氣向著樹靈聚攏來，只有樹靈所在的方寸空間，像是颶風最寧靜的暴風眼，裏頭空氣澄凈，視野清晰。
舒凈則站在霧氣邊沿，大肆吸收著濁氣，瑩潤的肌膚變得更有光澤了，只是毛發剛被燒幹凈，眉毛都沒長出來，看起來跟廟裏出來的沒什麽兩樣。他站在灰霧之中，興奮地道：“我怎麽覺得如獲新生，這裏太舒服了，你們也來啊！”
“你自己清新吧，我倆就不去了。”
雲霧仿佛無窮無盡，兩刻鐘過去了，樹靈又長出了一片葉子，那葉子呈淡黃色，其上有一塊塊黑色斑點，與其他兩片晶瑩透亮的葉子很不搭，像是生病了似的，給人一種十分不舒服的感覺。
君郯有點後悔自己隨便種樹了，樹靈給他傳音道：“無礙無礙，總有一天，我能將它煉成毒，廢物利用嘛。”
廢物利用……又是新說法，不過君郯聽明白了，穿越者的世界果真神秘莫測。
“是不是摘下來就沒事了。”
“話是這麽說，好歹也是一片葉子，裏頭也有不少靈氣。”樹靈道，“到時候我分離出來給你吸收，搞不好能讓你突破至戊級。”
樹靈還在嘮嘮叨叨，君郯心情有些覆雜。可能從小到大對他好的人很多，但其實真正走進他心裏的人很少。他承認盡管得了樹靈諸多好處，但他心裏對樹靈還是有不小的隔閡和下意識的防備，因為對方有一段很長的自己不知道的過去，知道太多他不知道的東西，助力越大，也就意味著隱患越大。對壽命極長的樹靈而言，他或許只是生命中的過客，他若把對方當做唯一，最終可能會失望。
可當對方一門心思地為他考慮，他內心的戒備稍稍松懈，那層隔閡有輕微地波動。
霧氣吸收了兩刻鐘卻還是沒有盡頭，這處遺棄之地好像無窮無盡。
“算了，我們走吧。”
未免時間長了出現變故，把裏頭的邪靈給吸了過來，造成不必要的危險，君郯將樹靈收了起來。
“大師兄……”應矜的聲音傳來。
“怎麽了？”君郯回過頭。
“那家夥好像不見了。”
“你是說……”君郯驀然回過頭，果然沒看到那人的影子，人就像是被渾濁的霧霭吞噬了一般，讓人心慌，“舒凈！”
樹靈回答：“他好像往右邊去了。”
應矜道：“是盛元宗大門的方向。”
但這裏不是盛元宗。
君郯帶著應矜，往盛元宗門戶的方向走，可沒走出幾步，他只聽到了自己的腳步聲，猛然回頭，應矜還在。
君郯不由松了口氣。
“大師兄，這裏似乎稍有不慎就會迷路，”應矜露出俏皮的笑容，“不然我們還是用鎖鏈鎖起來吧。”
“我沒帶。”君郯覺得奇怪。
應矜從包袱裏拿出沈甸甸的鎖鏈，他拿著鎖環，向著君郯走來。
君郯見他漆黑的眸子望著自己，眼裏竟然沒有任何影子。
眼看著那鎖環就要扣住自己，君郯心頭一顫，揮手過去，手掌穿過應矜的身體，後者的虛影立刻消失不見，鎖鏈鏘鏘作響的聲音也遠去。
而後君郯腦子裏響起了“嘻嘻哈哈”的聲音，似少女又似幼童，聲音忽遠忽近，忽響忽弱，猶如魔音灌耳。
連他都抵擋不住，更何況其他人。
“應矜！”君郯高喊出聲。
“大師兄，我在。”
就在這時，無奈的聲音傳入耳中，君郯的衣袖被人小心地拽了拽。但他望向白霧，那裏什麽也沒有。君郯順著被拉扯的衣袖，摸到了冰涼的如石似鐵的肌膚，他握住了這只手，猛地扯到眼前。
應矜的身體破白霧而出，險些撞到他身上，他的臉白皙通透，長睫輕顫，微垂著頭，唇角略微上揚，帶著些許靦腆，也不知在害羞些什麽。
君郯松開了他的手，隨口問道：“你的手怎麽這麽冰冷？”
應矜抿了下唇，道：“我是水火雙屬性，火屬性用過度後，體內水屬性便會泛濫，以至通體生寒。不礙事，可有冰著大師兄。”
“沒有。”君郯說完，低聲道，“剛好。”
應矜聽他說好，又不由微微低下頭，唇角含笑。
水火雙屬性，相斥屬性。君郯問樹靈：“不是說相斥屬性比較弱的麽？”
“我沒說過相斥屬性弱，”樹靈道，“只是說很稀缺。相斥屬性很難存活，可一旦存活，有了破解之法，必然可怖。”
君郯陡然想到很重要的一點：“我是木屬性，應矜水火雙屬性，舒凈能使毒，那他是什麽屬性？”
樹靈道：“應該是土、金雙屬性，都是好東西。等等……”
“我們三個正好集齊了五行元素。”
君郯道：“換言之五行元素便是此處遺棄之地的開啟之法！”
“出去的辦法如果一樣，那只要我們三個再回到原來的地方，就能走出遺棄之地！”君郯道，“應矜。”
“我聽到了，”應矜小聲道，“要救舒凈。”
“不錯。”樹靈暗嘆兩人聰慧，雖然進出方法一樣，但遺棄之地號稱易進難出，進來的人很難全須全尾地出去，而且進來之後很容易迷失方向，要所有人再回到原來的地方，怕是要費一番功夫。
知道出去的方法，知道陷進來的只有他、應矜、舒凈三人後，君郯反而不著急了。
若能將此處遺棄之地清理幹凈，這兒就是處靈氣濃郁的遺跡，對盛元宗眾人而言，將是莫大的福音。
“你且跟著我。”君郯拉住應矜的衣袖。
“好。”應矜由他拉著。
“舒凈！”君郯朗聲高喊。
霧霭之中，視野不清，只有嘻嘻哈哈的怪叫聲，響徹整片樹林。
君郯走了兩步，突然腳下踢到了個堅硬的東西。
他低頭一看，頓了下。
“大師兄，這兒躺著一副骨架。”
應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，倒是十分淡定。
“看見了。”腦袋掉下來，他把腦袋踢走了，這種情況在荒郊野嶺也很常見，君郯過去一看，胯骨很寬，是個男人的骸骨。骨頭身上森*晚*整*理的衣物都已腐朽，但背上靠著的一柄劍還保持著傾斜的模樣，君郯伸手去拿劍。
“慢著！”樹靈的聲音炸響。
君郯動作一頓，樹靈道：“他手上有東西，手上的東西更貴重！”
君郯一看，只見那骷髏右手手指上有一個鐵圈似的東西，看起來十分普通，他碰到那枚鐵圈，稍一用力，鐵圈粉碎，露出底下燦銀色的指環。
“就這指環！”樹靈道，“滴血認主試試。”
滴血？認主？真實存在嗎？君郯試著咬破手指，血跡沾上那枚銀色指環中，腦中頓時多了一個十丈長寬的方形空間！
“這怎麽弄？”君郯在心裏問樹靈，他被這不可思議的東西弄得暈頭轉向不知所措了。
“你試著把你的包袱放進去。”
“噫。”裏頭的東西全都灰敗不堪，像是裝了一堆廢土摻雜，還有股難聞的味道。
“你先把裏頭的東西弄出來。”
“怎麽弄？”
換做別人，樹靈要罵了，但這麽問的是君郯，此一世道年輕一輩中絕對的佼佼者，樹靈忍不住咳咳出聲，十分耐心地告訴他空間法器的使用方法。比如感知裏頭所有的東西，然後想象將之取出來，熟悉以後，心念一動就可以做到了雲雲。
“應矜你站遠點。”君郯拿起那把銹跡斑斑的劍，拋給應矜。
應矜雙手托著劍，後退的兩步，目光緊緊盯著君郯。君郯看了他一眼，只覺他的目光沒以往那麽刺了，能感覺到應矜在擔心他。
君郯手持那枚指環，憑空冒出一堆看不出形貌的漆黑腐爛之物，堆滿了眼前的地面，難聞的氣息彌漫開來，君郯後退兩步，擡手在鼻前扇了扇，道：“是不是應該帶去外面再扔，讓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汙染了這裏的空氣，會不會不太好？”
“不至於，不至於。”樹靈道，“這些只是腐朽之物，和邪靈之物不同。”
君郯弄出絕大部分廢料，剩下的灰塵，用了去濁術，裏頭煥然一新，便是個幹凈的、嶄新的宛如夢幻般的四方立體空間，它好像不存在，又好像切實存在於眼前。君郯拿著背上裝了金銀沈甸甸的包袱，碰了下那枚銀戒，包袱消失無蹤，而銀戒空間中多了個包袱。
君郯只覺有趣，他找應矜拿了那把銹跡斑斑的破劍，又碰了下手指上的銀戒，鐵劍也隨之消失，安靜地躺在空間中！
君郯很是新奇，卻見應矜一副稀疏平常的表情。
君郯突發奇想，不可思議地道：“你不會早就見過類似的東西吧？”
應矜點頭，道：“天清盟的舵主都有這樣的東西，戒指、鐲子、釵子各種樣式的都有，能夠儲物。像戒指這樣的，叫納戒。”
“這位小友懂得不少，”樹靈稱讚道，“這東西就叫納戒。”
君郯不再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，他將戒指摘下來，丟進衣襟中，既然這東西已經面世了，而且在天清盟中也只有舵主以上身份的人才有，想必是很稀罕之物，戴在手裏比較容易被人覬覦。
“天清盟盟主既然是你娘，你的身份便是天清盟少主，怎麽你手上既沒有法器，也沒有空間法器？”君郯只覺自己問的這問題可能不叫問題，應矜畢竟是來臥底的，誰臥底裝孤兒還帶一大堆貴重之物。
應矜淡笑道：“我雖是天清盟少主，但沒人服我，我在天清盟的地位和普通門人沒有什麽差別。叫我少主的人，也只是這樣叫著而已，他們甚至不清楚我叫什麽名字，自然也無所謂我的死活。”
“你不是水火雙屬性體質麽，怎麽會沒人在乎你？”
“屬性相克，難成大器。”應矜自嘲一笑，說完又道，“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什麽？”君郯道。
君郯走出一步，突然感覺腳踝被什麽東西抓住。他轉過身一看，差點嚇得魂飛魄散。
正是那個骷髏的手，與此同時被他踢走的腦袋裏冒出一簇赤紅火焰，那火焰攝人心魂！
與此同時刺鼻的氣息冒出，另有煙霧揚起，尖銳的劇痛自腳踝處傳來，他的鞋襪被什麽東西腐蝕，以至皮膚也跟著腐爛，劇痛難忍，君郯擡腳甩開，卻掙脫不了骷髏的束縛。
他調動體內靈力，靈力凝成一道白光，劈向骷髏手臂，鏘地一聲，那骷髏宛如銅筋鐵骨般，硬是光潔如初，毫發無損。而他施放的靈力卻消耗一空，體內擁有的靈霧消失了兩成，君郯一陣肉疼。
……什麽時候他能肆意施展靈力就好了。
為什麽他的靈力好像一點威力都沒有，切割普通石頭還好，一個骷髏骨頭都奈何不了。
“大師兄！用劍！”
“多謝提醒。”但是不用，他也想到了。君郯拔出劍來，一劍之下，那骷髏骸骨依舊，他的身體要被彈開，但骷髏手抓住他的腳踝，他後仰了下，險些栽倒。
君郯以劍撐地，穩住身形。
“這劍原本是這具骷髏的，劍不會傷他。”樹靈在君郯體內釋放木屬性靈力，治愈被骷髏的毒手弄出的傷。腐骨的疼痛讓君郯眼冒金星，樹靈愈傷的速度，竟是趕不上腐骨的速度。
“如果我認主了這把劍呢。”
“你的魂力不及這骷髏，在骷髏徹底魂滅之前，你認主不了這把劍。”
“……”君郯勉強聽懂了，他聽到自己牙關打顫的聲音，“你是說，這骷髏還沒死？”
“無論如何，它竟敢傷你，君郯，放我出來！”樹靈萬分惱怒。
“你不是沒有攻擊力麽？”
“我好歹活了這麽多年，敢在我面前弄我看重的人，反了天了，這具螻蟻。”
君郯小心翼翼地放出小小的樹靈，也不知道它的攻擊力有沒有它的口氣這般狂妄。
樹靈從腳踝傷口處冒出，直接擡起黑褐色的小根，爬到骷髏手骨處，它那細小的根，一腳下去，直接刺穿了樹靈的骸骨！
與此同時，樹靈的根系以極快的速度向外蔓延，如藤蔓般環繞住那個震顫的好似隨時要覆蘇的骷髏頭骨，根系鉆入那道赤紅色的魂火之中。
樹靈道：“這魂火，還蠻滋養的。”
君郯道：“你真厲害。”
“還好啦，”樹靈道，“赤紅魂火只是最低級的骷髏鬼兵。”
最低級的鬼兵……他都不是對手……君郯只覺心臟中了一箭。
“只吸收木屬性靈氣是這樣的，骨肉皮膚都比較細嫩，你看花草樹木都是很容易受傷的。”
樹靈吸光了鬼兵腦袋裏的魂火，便跳回君郯身上，為他療傷。沒了魂火，那骷髏骨就脆得不行，一腳過去就被碾成粉末。君郯沒覺察到那柄銹跡斑斑的破劍的能耐，他興致缺缺，隨意抹了點血在破劍上，也沒細看那劍吸收血跡，便將之丟進空間。
君郯扶著小腿，就近找了棵樹靠著休息。
應矜蹲下來，替他脫下鞋襪，刻意沒去碰他的腳，見那猙獰的傷口正在緩慢覆原，他低頭看著地面，似乎在內疚些什麽。
君郯動了下腳，自己去穿鞋襪，也沒管應矜，他直接問樹靈道：“魂火算是火屬性靈力嗎？”
“不算，魂火是靈魂之力。”
到了戊級才能施展魂力！換言之擁有魂火的骷髏，少說也是戊級！這若是讓魂火飄散到空中，會形成什麽？
不過話說回來，樹靈吸收了魂火之後，再回到他的環形氣旋之中，釋放了些許白色光點，光點飄入他的靈臺，令他耳聰目明了許多，原本有些萎靡的精神也恢覆了。
“等你達到戊級，若是有大量骷髏鬼兵供我吸納，你突破丁級便指日可待。”
那得是猴年馬月。
君郯沒有好高騖遠，他捏了塊脆骨，胸腔內心臟大力鼓動。
遺棄之地裏隨便一具骸骨竟然就有如此威力！
就在這時，君郯眼裏燃起一團星火。
暗霧之中亮起了一道道赤紅、明黃，乃至暗綠的光芒……或遠或近，或高或低，密密麻麻骨頭撞擊的哢嚓聲、骸骨滾落聲鋪天蓋地而來。
君郯喉間發堵，背脊生寒。眼前霧霭之中，竟有一座骨山！樹靈道：“快走！全是鬼兵！”
萬幸樹靈能療傷，他的腿已無大礙，見樹靈為他慌，君郯也不貧了。他一把抓住應矜的手腕：“走！”
應矜無比驚喜地看著大師兄的側臉，笑容生輝，點頭道：“嗯！”
君郯帶著應矜，動用輕功往與骨山相反的方向飛馳。
樹靈攙著興奮的聲音在君郯腦海中響起：“這是好地方啊，這麽多鬼兵，等你修為突破戊級之後，咱們再來一趟！”
不，他寧可達到丁級之後再來這兒掃蕩。絕不被骷髏追著跑，腐骨還是太疼了點，再來一次他可能遭不住。
濃霧中穿行數久，兩人不敢停下來喘息，突然——
“啊——”
聲音穿透耳膜，君郯不由停了下來。
應矜疑惑道：“大師兄？”
君郯擡手讓他噤聲。
“救、救我！別追我，救命啊——”
君郯道：“是舒凈的聲音！”
應矜一臉迷茫，道：“我怎麽什麽都沒聽到。”
“啊！！！”
君郯又聽到一道尖利的女聲，這聲音像極了尤小秧！便是那位覺醒了木屬性神通的少女。他呼吸微滯：“不止一個人！”
應矜只楞楞地看著君郯，他還是什麽也沒有聽見。
“除了我們三個，還有人進來了？”君郯問樹靈，“難不成五行屬性開啟了遺棄之地後，五行屬性的人都能進？”
“按理說不應該，”樹靈位於君郯心臟處，只能感受君郯所感受，看到君郯眼中所見，聽到君郯耳中所聞，“因為門戶就在你們開啟此地的那兒，其他人不用同樣的方法也進不來。”
君郯道：“跟我走！”他拉住一臉茫然的應矜的衣袖，迅速趕往聲源處。
君郯不只聽到了尤小秧的聲音，舒凈的聲音，還有嘻嘻哈哈宛如頑童的聲音，喊叫聲變得忽遠忽近，分明就像在眼前，可又像在更深處，讓人頭痛欲裂，君郯察覺到不對，便問應矜：“你有聽到什麽聲音嗎？”
“啊？”應矜一臉茫然，“除了先前那聲‘啊’之外，我什麽都沒聽不到。”
樹靈道：“不愧是水火雙屬性，一般的迷惑之法惑不住他。”
君郯立刻道：“你來帶路。”
應矜道：“可是只有大師兄聽得到他們的呼救聲。”
“是你沒被迷惑，”君郯要臉，“救人。”
應矜帶著君郯前行，方向似乎是迷亂的，一會向左，一會向右，而君郯聽到的聲音卻和他所行的方向總是相反。
君郯手中的羅盤還在持續不斷旋轉，使得他不由懷疑這羅盤是不是壞掉了。
“啊——”極遠處傳來舒凈的慘叫。
“到了。”應矜卻說。
君郯只看到一團黑影從天而降，而黑影之上，有道飄忽不定的白影，那白影粘在那人身上，將他掄著撞向四方，救命的聲音便是從那人口中喊出，正是舒凈。但君郯聽到的他的呼救聲卻很縹緲。此處真是詭異極了。
“應矜，你想辦法抓住他。”
“好。”
樹靈道：“你放心，這小子只是不會攻擊，才會被白鬼扔著玩，其實白鬼這東西，很弱的。”
君郯手中逐浪出鞘，一劍劃過，碰上那縷白影，直接穿過，半點力道也沒有感覺到，繼而他的腦袋被狠狠擂了下，頓時眼冒金星。
白鬼能攻擊他，他卻沒法碰到白鬼！
這是什麽鬼東西！
這叫很弱？
君郯灌註靈力於逐浪之中，一劍劈上白鬼，仿佛撞上金石，火星四射。君郯手被震麻，虎口開裂，隱約聽到哢嚓碎裂的聲音，他看著自己深愛的寶劍，驚悚地看到劍身之上出現了一道裂紋，相撞之處甚至出現了一個豁口。
劍碎了個細小的缺口。
他堅不可摧的劍裂了！
那東西有靈力？君郯腦中思緒紛雜，他再次催動靈力，猛力灌註到逐浪之上，嘭地一聲。
短兵相接後猛然分開，劍的碎末淅淅瀝瀝而落。
君郯近乎呆滯地看著他的寶劍被他灌註了大量靈力之後，稍稍受力便碎成一地齏粉。
“小心！”應矜擡手一記火焰，火焰灼燒了那道白色鬼魅，白鬼立刻融入霧氣中，卻又有三道白鬼從另一側冒了出來，應矜弄出兩道火焰，攔住了兩道白鬼，剩下的一道朝著嗷嗷直叫的舒凈：“救命啊！君郯！救我！”
簡直沒完沒了，君郯手持劍柄，陷入短暫的呆滯。
出師未捷劍先碎，這讓他怎麽在天清盟證明應矜確實盜取了他的佩劍？話說這好像並不重要？
樹靈寬慰他道：“普通的兵器確實沒法承載靈力，要承載靈力，得是靈器才行。”
“靈器？”君郯暗嘆，還真是好馬配好鞍，靈氣覆蘇了，人要吸收靈氣，武器也是。
君郯拿出那把銹跡斑斑的鐵劍，灌入靈力，那鐵劍隱隱綻放出淡青色光芒，鐵銹依舊，光芒從縫隙透出，別具美感。
其實早就應該用這把了。可惜了他的逐浪，他的逐浪……他決定了，以後這破劍就叫逐浪，以後破劍破了，再有新劍也叫逐浪！
怪叫的白影呼嘯而來，君郯擡手猛地一劃，方才還堅不可摧的白影被一分為二，化作霧氣，消失在空氣中。
樹靈道：“既然來了，不如四下轉轉，看有沒有古時候留下的可以承載靈力的殘料。”
那白影一擊便退，黑影重重砸地，舒凈猛地咳嗽出聲，道：“你們怎麽突然不見了。”
君郯道：“還想說你怎麽不見了。”
“這地方靈氣特別充沛，我在裏頭感覺特別舒服，我就往前進了一小步，結果一回頭，你們不見了。我看你們不見了，就想去找你們，誰知走著走著就撞上城墻一樣的東西。”
“什麽城墻？”
“很破敗的城墻，我摸了一手的灰，摸到殘缺的大門口，就被這東西纏上了。它把我往地上拖，拖了不知多少丈，我好不容易掙脫，連滾帶爬逃到這裏，還以為自己要沒命了！幸好你們來得及時。我只覺醒了毒性，戰鬥力幾乎沒有……”
君郯：“……”
舒凈大難不死，滔滔不絕地說到最後，來了句：“君郯，你左手拿的，是劍柄嗎？”
君郯把劍柄收到身後，準備出去後找個地方把劍葬了，省得日後盛元宗的人進了此處，看到他報廢的逐浪，產生不必要的聯想，道：“不是，你看錯了。”
舒凈沒理會這個細節，主要是方才君郯一劍斬白影的景象太過震撼，而且那劍綻放青光，分明生銹，在那一瞬間卻銳氣逼人，他又問：“那你右手這把劍……”
“剛從一具骷髏手裏拿到的。”君郯思慮許多，決定還是不要告訴他功法一事，盡管對方知道以後就能自保，不至於拖他們後腿。但對方知道，就等於箜篌門知曉。如果功法前三層普及了箜篌門，很難說箜篌門會不會投靠擁有全部功法的天清盟……再者，會暴露應矜倒戈的事實。
“看來此地寶物不少。”舒凈心心念念那把其貌不揚的銹劍，那醉人的青光。
君郯道：“既然有人拿著此劍都死在了這裏，若非此地異常危險，就是這東西防身能力十足有限。”他沒當回事，與劍柄一道隨手放進了空間，就像那劍憑空消失了一樣，舒凈看他如看神明：“這就是靈器嗎？”
君郯道：“可能是吧。”
舒凈看向應矜：“你怎麽半點都不驚訝？”
應矜一臉平常地道：“大師兄厲害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麽？”
“你說的好像也有道理，”舒凈道，“君郯確實一直厲害得不像人。”
君郯道：“說話註意點。”
舒凈咳嗽一聲，上下打量了他們兩人，註意到君郯收起劍，就下意識拉住應矜的衣袖，似乎很是寶貝這個小師弟，便自以為是地恭維道：“你倆倒是形影不離。”
應矜微微垂首，笑容和煦，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，好似天清盟這等可怖組織與他這位少主無關，君郯見了他那疑似羞澀的笑，總是能抖出一身雞皮疙瘩。
舒凈道：“你們剛才去的那個有骷髏的地方，在哪兒？也帶我去看看！萬一還有其他骷髏呢，你們搜過沒有？”
“沒搜過，”君郯道，“至於在哪兒，不記得了。”
這鬼地方，誰認得清方位。
君郯道：“倒是你去的那什麽斷壁殘垣，有很多白鬼的地方在哪兒？”
“你們想幹什麽？”舒凈驚慌，“我奉勸你們別去，那裏簡直不是人去的地方！我好不容易逃出來的，還去找死嗎？”
君郯道：“你不是說我不是人麽。”
舒凈道：“你你你……總是你有道理！”
應矜道：“越是陰邪多，越說明那兒有邪靈之物存在。”
君郯覺得這小師弟很不錯，總能跟他意圖差不多：“不錯。”
舒凈愁眉苦臉：“我奈何不了這種古怪的東西，而你們能對付，你們去還好，我去了，萬一你們保護不了我……”
君郯道：“到時候你跟在我倆後面。”
應矜道：“我會盡量保護你。”
“放心吧，會護你周全的，”君郯給他定心丸，“有你在，我們才能出去。”
“什麽意思？”
“此處遺棄之地，若想出去，只能用和進來時同樣的辦法。”
“什麽！？”舒凈道，“我還得再被燒一次？”
君郯露出禮貌的笑容：“可能不需要吧。”
“什麽叫可能，你把話說清楚點！”
君郯擡手讓他噤聲，此處游蕩的白鬼明顯增多，似乎是被聲音吸引過來。
應矜站在前方，蜂擁而至的八道白鬼無風自燃，淒厲的嘶喊聲吸引來了更多的白鬼。
君郯往銹劍中灌註靈力，清光璀璨，從白鬼身上砍過，那白鬼被一分為二，無聲消散。
“大師兄……”應矜似有些歉意。
“無妨，你不必內疚，”君郯道，“我來開路。”
“太可怕了，這太嚇人了。”舒凈縮在他倆身後，道，“你們小心別被白鬼附身，可能我體內的毒對它們有危害，它們本想上我的身，卻被我的魂擠了出去。”
“你知道人有靈魂？”君郯問。
“廢話，鬼都出來了，魂魄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。”
說的也是，君郯嘴角抽了抽。
“也沒那麽理所當然吧。”應矜道，“修為不到一定境界，魂魄根本修不出來。”
“啥意思？”舒凈懵然。但應矜並不回他的話。
“要進門了，屏息凝神。”君郯劍術高超，他手持破劍，三兩下便斬殺了擠出來的白鬼，而身後、身側的白鬼則交給應矜來對付。應矜用火燒的白鬼有幽怨或淒絕的慘叫聲，叫聲引得白鬼去往旁側或後方，以至於他們的前進方向上擋道的白鬼少了許多。
君郯說完，應矜立刻隱藏氣息，君郯察覺不到他的呼吸聲，但拉扯的衣袖能證明應矜還在。
至於舒凈就拉胯多了：“什麽叫屏息，人不呼吸不就死了嗎……欸，我好像能閉氣好一會。”
“少說話。”君郯道。
踏入亂石堆之前，舒凈又深吸一口氣，這才隨著兩人步入其中。
迎面而來兩道白鬼，君郯持劍斬之。
但他的劍觸及破碎的石墻，發出呲地一聲令人渾身不舒服的聲響，灌註了靈力後十分尖銳的劍刃削過那石墻破口，居然連個粉塵都沒割下來。
要不是這劍方才斬過白鬼，他都要懷疑是這劍不行了。
“這是什麽東西！”君郯摸了摸那冰涼的石墻，只覺這墻都是好東西。
“玄鐵白石墻。”樹靈道，“應該是你靈力品級有限，不然以這劍的材質，應該能輕易切割石墻才對。”
“這把劍的材質很不錯？”
“還成吧，雖然看不太清，但能千年不朽，少說也是玄器。”
撿到寶了，也不知能不能好好帶出去。
白鬼穿行時詭異的呼呼聲好似在頭顱之中響起，除此之外聽不到任何的鳥叫蟲鳴，說來這一路上也很少聽到蟲鳴，只有刺耳的幻音。
可當他們再往前走，君郯倏然發現，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。
白鬼似乎主動避開了這個地方，而他手中的破劍開始震顫。
舒凈見他的手在抖，很想笑，但想到要屏息，所以擡手擋住嘴。
腳踩在石子上發出細碎的響聲，君郯將劍收進空間，可劍在空間納戒中也顫動個不停。
樹靈興致勃勃：“此處誕生了這麽多白鬼，必然有邪靈之物在。”
果不其然，環繞著的黑紅色光芒穿破白霧，出現在三人面前。
那股光芒好似能灼傷人眼，隔著衣袍，皮膚如受炙烤，令人十分不適。
君郯苦中作樂道：“此物如果能收走，單靠光芒，都能震懾住人了……”
自從知道這破墻都是寶物，君郯現在看什麽都是寶物。
三人頂著不適往前，兩刻鐘後，通過甬道，來到一間密室，密室內有六扇門，其中四扇已經坍塌，還剩兩扇相對完整，頂上空了大半，他們看到的紅黑光芒便是從上方冒出。
前方有塊青色石板，石板上露出一截劍柄。
那劍柄通體漆黑，光滑如鏡，護手呈橢圓形，劍身沒入青石板中，渾身散發著不祥之氣。
樹靈道：“這就是汙濁之氣散發的源頭之一。”
君郯轉述了樹靈的話，舒凈頓時渾身戒備，他置身霧氣中感到十分的舒適，但眼前的東西十分令人不適。
應矜微微點頭，道：“只要拔除源頭，此地今後或許會更適宜花草樹木、蟲魚鳥獸生存。”
“你們在這兒等著。”
這種驚險的事，君郯自是一馬當先，但短短三丈的路，十分難行，君郯一步踏出，如受巨力。
他艱難地挪動步子，只覺空間納戒內的破劍發出錚錚劍鳴，自發地往後移動，像是十分忌憚前方那把劍。
君郯心念一動，拿出銹劍來，便被那不中用的劍硬拽著往後退了三步。
那通紅的劍柄似乎在排斥這把銹跡斑斑的靈劍。
持著這靈劍，無法靠近紅色劍柄，君郯在心裏權衡再三，回頭作勢要將靈劍拋給應矜，道：“這劍你替我拿著，但你要保證，絕不會將此劍劍尖對準我，也絕不會將此劍刺入我的胸膛。”
應矜一滯，呼吸都不太穩，很是受傷地道：“我不會……”
君郯隱約覺得自己這話過重了，似乎很不信任應矜，但這也理所當然，他把應矜鎖了那麽多天。
應矜拿到那劍，站到距離石板三丈開外的地方，也感受到了斥力，他持劍站在原地，目光直直地盯著君郯。
舒凈眼紅不已，這一路上他親眼看到此劍破白鬼如砍菜切瓜，自然知道是難得的寶物，而這麽好的寶物，君郯竟給他師弟防身。可嘆他不是盛元宗弟子，不然這潑天的富貴還是很有可能落到他頭上的……
君郯靠近那赤紅的劍柄，稍一彎身，便握住了劍柄。
然後，始料未及。
他將劍柄拿了起來。
十分輕而易舉，之所以說是拿。
是因為青石板上就只有這個劍柄。
君郯拿著做工精致的劍柄，滿臉的無語。
可伴隨著劍柄被拿起，天上那黑紅之氣大盛，令人不安的陰風刮起重重灰塵，空氣汙濁得無法呼吸。
“這劍柄放在石板上是幾個意思？”君郯覺得那黑紅光芒好像和這輕若無物的劍柄沒關系。
“難不成是封印？”樹靈道，“既然能封印，應該是有神力的呀。”
君郯不死心地將靈氣灌入劍柄中，錚地一聲輕響，一道冰冷的黑芒憑空出現在劍柄之上，虛劍長約三尺，劍意滔天。
君郯奮力一劃，一彎黑月破空而出，嘭地一聲巨響，前方白石地板上出現了一道半丈長、三指寬的溝壑！
與此同時，君郯體內的靈力被掏空了五成。也就是說這等攻擊以他如今的實力，能施展兩次！
樹靈釋放木屬性靈氣給他補充消耗，君郯看著那劍柄，既是喜愛，又是敬畏。
樹靈道：“只是一個劍柄，竟有如此劍意，劍意端正，半點也不像邪器啊。”
君郯正要滴血認主，突然——
“大師兄小心！”應矜驚恐道。
君郯站在青石板上，身形猛地一晃，腳下似有什麽東西在沖擊石板，與此同時，陰風繞旋而出，石板下面湧現出濃郁的黑霧，黑霧中暗藏湛藍冷光，夾雜著怒吼，似有什麽東西要掙脫而出。
青石板巨震，君郯站在上方不停地搖晃。
“哈哈哈萬年了，吾終於要重見天日！”
熟悉的調調，但樹靈沒有這位這麽滔天的怨氣，也沒有那麽多斑駁的嘻嘻哈哈的聲音。
好像他先前頭顱中聽到的嘻哈聲，就是這東西發出來的，是這東西引他們到這兒來的！
樹靈道：“不好，邪靈之物不只這個劍柄，還有劍柄之下鎮壓的東西！”
眼看著邪靈要覆蘇，君郯彎腰，把赤紅的劍柄重新放在了青石板上。
恐怖詭異的聲音消散，一切回歸風平浪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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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他沒猜錯, 眼前的火球是箜篌門弟子，不只是這人，還有那些前來拜見桓淩子的人，究竟有什麽目的呢？想對桓淩子不利麽？撞鐵板了, 估計那群自以為是的人加起來也不是桓淩子的對手……
君郯險些昏迷的瞬間, 思緒飛速閃過, 幾乎發現不對的剎那, 他便催動木屬性靈力，想把毒逼出來, 結果靈力竟然與毒融合在了一起！
融合的靈力消耗一空，毒性甚至有增長的趨勢, 這又是個什麽詭異的神通！君郯暗道不妙。
“你中毒了！”樹靈興奮的聲音恰到好處地響起，“哈哈給我點時間，等我長出一片毒葉, 今後這種程度的毒就奈何不了你！你可以先睡會。”
睡個鬼啊。君郯一心只想知道什麽玩意兒在害他。
樹靈直接跳到手腕處, 紮根於手腕毒性最濃郁處，很快衣袖遮擋著的青黑色飛褪，君郯只覺身體輕松了許多, 很遺憾地發現他的木屬性靈力只能療傷, 卻無法解毒，好在樹靈可以吸收毒性轉化為其他東西……萬幸。
不然他今日便要栽在這裏了。君郯怨毒地看了旁邊一眼。
那邊, 應矜話音剛落，“啊”地一聲慘叫，草叢中滾出一個火球來。
有個人全身被火點著，在草地上痛苦地打滾。
“饒命！君郯, 是我！”
君郯忍不住蹙了下鼻子，實在也認不出是誰。
說來這還是他頭一次見應矜施展神通——無需接觸便能點燃任何可燃之物。若是將來應矜用這招對付他……君郯趕緊打消這個可能。
看來以後有機會還得擁有水屬性靈力。
水靈對木靈有助長之效, 關鍵是能滅火……
樹靈咂摸道：“‘毒’好啊，就是這點毒，不夠我塞牙縫，不如你再給他摸幾下？”
“休想！”君郯拒絕得幹脆。
“或者給他放點血，我來吸收？”
“不錯的提議。”
眼前的火球燃起滾滾黑煙，無論那人怎麽掙紮，熄滅的火又會重新燃起來，很快那人只能掩著某處，屈辱又痛苦地蜷縮。
“饒了我，我知道錯了。”
君郯如看牲口地看向地上那坨衣不蔽體的東西，到底是樹靈給他解毒時消耗了些許他的靈力，以至於腦袋還有些昏沈。
應矜見君郯踉蹌，便想要攙扶，可將要碰到君郯的時候，又克制地頓住。這些天他細心地觀察到大師兄似乎極度排斥與人接觸，哪怕是隔著衣衫也很勉強。
火焰又燒了一會，若是再燒下去，眼前就多了道令人反胃的菜，樹靈想要放血的願望便要落空。
“應矜，先停下。”君郯說著，以為就是應矜不再繼續點火，那人把身上火焰滾沒了了事。
應矜看向火球的方向，虛空中便多了一道通體晶瑩的水球，水球筆直砸落，淋了那人滿頭滿臉，火焰熄了個徹底。
水屬性神通！？君郯敏銳地發現，施展了水屬性神通後，素來體涼的應矜周身滾燙了許多，後者對那黑漆漆慘不忍睹的人怒聲道：“解毒。”
火焰一熄，被燒成光頭的人撲在君郯腳邊，嗓子啞得如厲鬼，語速快到嗓子冒煙：“我解不了，我沒那實力。君郯，你聽我解釋。我之所以抓你，是因為聽說你與桓淩子交好，想必你就算中毒也能解毒，我無法控毒，我只想知道我這毒的解法，我沒想到殺你。我怎麽可能會想殺你！君郯，只要你現在去找桓淩子，必然還有救，看在以往的情分上，還請你帶我一起……”
最後的聲音聽不真切。
“是嗎？”應矜蹲下來，將自己的手腕放在對方的手中，君郯瞳孔微縮了下，卻沒來得及阻止，只聽他用輕快的語調道，“若你給我下毒，我便讓你焚成灰燼，哪怕大師兄為你說話，我也絕不會放過你哦。”
有點瘋。因為如果應矜中毒了，自己還得把他扛去給桓淩子解毒。後來他才想到自己跑偏了，其實他完全可以讓樹靈給應矜解毒……君郯道：“放心，我不會為他說話。”重點是這個嗎！若是應矜中毒，十個這家夥都抵不上應矜……一人在天清盟的分量。
那個渾身漆黑宛如從火爐回來的人瑟縮了下，應矜松開手，手上肌膚依舊，並無中毒的跡象。
“毒無法自控？嗯？”應矜道。
那黑漆漆的人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。
應矜柔聲道：“大師兄，早聽說前來盛元宗做客的人中，有一位覺醒了毒性神通的人，現在看來，此人分明能自控。”
“我是剛才，剛才突然可以……”
“我不信，”應矜沈眸，“大師兄，我帶你去找桓淩子前輩解毒。”
既然應矜能碾壓此人，君郯覺得偽裝中毒也沒必要了，於是，在兩人驚愕的目光中，君郯起身走向那人，步伐甚是平穩。
“大師兄！你……”應矜立刻道。
“我無礙。”君郯來到那人面前，彎下身子，探出手去，應矜看著那皓腕，陷入沈思。
“他沒下毒？”
“毒是真毒，但毒不到我。”
君郯用逐浪劃開那人的手掌，劍身挑起對方的手臂，祭出樹靈綠芽，樹靈綠芽跳到對方毒血滲出處，鮮血被根系詭異地吸收，綠芽鮮嫩依舊。
……那點毒素似乎並不能讓樹靈染上些許暗色。
“你們齊聚盛元宗，究竟所謂何事？”君郯拿著一根狗尾巴草，道，“聽說這幾日，弟子居天地靈氣匯聚的時候，你們這些人屢屢想要闖入弟子居來，想必早就已經能窺見天地靈氣，稱是惡疾，是借口吧。”
“我們只是為了求見桓淩子前輩，證實一些事，是你邀請我們來盛元宗做客的！”
“做客一兩日就可以離開了，為何不走呢。”
“額……”盛元宗風景好？？？
“為何會假意染疾圍堵桓淩子前輩？”
“這……”對方編不下去了，渾身的燒傷劇痛無比，他覺得自己很快就要咽氣。
“不能說我們欺負你，因為是你自己找死的。”君郯不是心慈手軟之人。
“救命，我錯了！我真的錯了，”那人蜷縮著身子，痛苦不堪，他很是屈辱地道，“君郯，別殺我！我是舒凈！”
“舒凈？”君郯怔然，而後嗤道，“舒凈敢傷我？”
“那是誰？”應矜不解。
“箜篌門大弟子，武林大會的時候，打過幾次照面。”君郯印象中舒凈長得很清秀，眼前這坨燒焦的人，實在認不出來是誰，“你說你是舒凈，有什麽證據證明？”
“我說我是我就是！我還需要證明我是不是我自己嗎！”
見他非要證明，舒凈拿出一把劍，道：“這是我的佩劍，扶息。”
君郯認真看了眼，道：“不認識。”
舒凈撇嘴道：“是沒你的一蓑或逐浪有名啦。”
“算了，過弱。勉強就當你是吧，”君郯道，“反正手下敗將。”
應矜撲哧一笑。
舒凈忌憚他，反而控訴君郯：“君郯，你沒有心！好歹我也是箜篌門大弟子，你怎能如此待我。”
君郯覺得有必要給他長記性：“是你先給我下毒的。”
“可我沒想害你，我的毒雖然致命，但中間隔著時間，只要你找桓淩子解毒，就會安然無恙。”
君郯懷疑他腦子中毒了，雖然致命但不想害你，這說得叫什麽話，他道：“如果桓淩子解不了呢？”
“那我就無敵了。”舒凈露出笑容，然後疼得抽搐。
說的也是，君郯心道，這世上不會有桓淩子解不了的毒。
“多虧你身邊這位……能士，能士的刺激，我現在能自控毒術了，雖然還是不會解毒，”舒凈提到應矜，很是客氣，“不知這位是……是你們盛元宗的人麽，我怎麽從未在武林大會上見過他？”
“我小師弟，”君郯道，“他叫應矜。”
“你好啊。”舒凈打招呼，強者嘛，總是讓人敬畏的。
“我不好。”應矜笑著道，“你竟然敢害我大師兄。”
舒凈連忙擺手解釋道：“我真的沒想害你大師兄，我只是想同你們一道下山，我想你大師兄可能無懼我的毒術，我想乞求桓淩子前輩助我習得解毒之法，誰知道……果然人被逼到極致，會激發潛能。我與他們不一樣，他們早就能自控神通，來盛元宗，是為了遺跡……”
“遺跡？”君郯不由看向應矜，此事天清盟是否知曉？
應矜一臉茫然，好似第一次聽說。君郯瞪了他一眼，應矜滿眼無辜。
君郯心道：“看來這天清盟也瞞著你啊。”
“正是遺跡。”舒凈喉嚨發幹，燒傷的嗓子撕扯得很疼，“箜篌門的量星儀顯靈，測出似有上古遺留之地降臨，位置就在盛元宗的方位。其他地方也有傳言，說遺跡入口會出現在盛元宗附近。”
像盛元宗有倚仗絕代藥聖桓淩子一樣，其他門派也各有各的倚仗和特色。靈氣覆蘇了，人覺醒，或許也有一些古物神力再現，就像他的樹靈一樣。箜篌門的量星儀素有盛名，突然說能測出遺跡的方位也不算太離奇。
離奇的是，真有遺跡出現在盛元宗嗎？！
“還聽說有人要對桓淩子前輩不利，我們此來也是想保護前輩不受奸人所擾。”
君郯道：“你們會有這好心？”
舒凈輕哼：“你們近水樓臺飽漢不知餓漢饑，天底下誰不想和桓淩子前輩交好！”
君郯早從桓淩子那兒聽說過有關遺跡的秘辛，他手上還有羅盤能指向一方遺跡所在處。而樹靈也說過，遺跡和秘境的不同在於秘境危險裏頭的寶物完整，遺跡相對安全但裏頭的寶物卻大都殘缺，但遺跡裏有充足的靈氣，秘境裏則不一定。
就在這時，君郯只覺衣襟內有異動。
他將羅盤取出，羅盤的指針飛快旋轉，時而震顫，就像壞掉了似的，指向無定處。
一股料峭的寒風刮起，冰淩似的割得皮膚生疼，眼前的山門變得模糊，似有陰森寒霧湧現而出，轉眼將四方山林盡數籠罩。
君郯哆嗦了下，倍感驚奇：“現在是仲春時節，再冷也不會冷成這樣。”突然，一股暖意從身邊傳來，他側過頭，只見應矜目不斜視，擡手懸在他背後三寸處，暖流沖散了寒涼，距離的分寸感叫人安心。
被燒成黑色的人吸收著空氣中的靈氣，身上被燒傷的痂逐漸剝落，忽略那些疤痕，是個勉強稱得上清秀的青年，就是渾身光著有礙觀瞻，他把臉埋在最裏頭，蜷起身子，臉紅滴血道：“君郯，借身衣裳。”
“你倒是不客氣。”
“不然由著我腌臜人眼麽！君郯，你沒有心！”
不等君郯有所動作，應矜從自己的包袱中拿出一套衣袍來，拋給了他。
舒凈頓時十分感激，心想這位有能耐的小友人還是蠻好的：“有勞。”
應矜不再看他。
濃郁的靈氣彌漫在寒霧之中，君郯運轉體內氣旋圓環，吸收周圍的靈氣，感受到經脈的滯澀。
樹靈道：“別吸了，這靈氣很渾濁，好像摻了什麽不幹凈的東西。如果我沒看錯，這兒不是遺跡。”
那就是秘境了？
“為什麽他可以吸？”君郯示意正在穿衣的舒凈。
樹靈道：“他是毒性體質，越是不幹凈的靈氣對他的體質越有利。話說跟他打好關系，以後我的毒也可以靠他。”
君郯：“……”
君郯道：“靠他放血麽，那不是關系越不好越好。”
“你說的很有道理，但毒性體質成長到後期很強的，還是讓他自願放血比較簡單省事。”
君郯道：“天真。”覺醒者到後面會越來越強，連樹靈都不想與之為敵，這讓君郯感到自身的弱小限制了樹靈的發揮，他皺眉道：“你不是說你什麽都能吸收的麽，為何這兒的靈氣不可以？”
“我是什麽都能吸收啊，”樹靈急著證明自己，很是擔心地道，“可若你把我種在地裏了，你有什麽危險，我不能及時護你，那怎麽辦？”
君郯道：“此處秘境有這麽危險嗎？”
為了變強，這點風險算什麽。君郯立刻蹲下，伸手至地面，一道碧綠的小樹自指間向外冒出，兩片綠葉鮮嫩透亮，令人喜愛。
小樹落地生根，霧氣如雲海般滾動，颶風般向著樹靈所在的中央聚集。
應矜感受到霧氣湧動的方向，只是守在君郯身邊，神情警惕。舒凈連忙加快穿衣服的速度，嚎道：“君郯，你在作法嗎？”
樹靈道：“這兒也不是秘境。”
樹靈的聲音傳入在場三人耳中，應矜只輕微驚訝了下便恢覆如常，舒凈嘴巴張成哦形，只覺匪夷所思：“這棵草竟然能說話，而且知道秘境，君郯，你是覺醒了古物麽！”
“閉嘴，”君郯道，“那這兒是什麽？”
樹靈道：“暫時不能確定。”
君郯問：“為什麽不能確定？上古遺留之地，不是只有遺跡和秘境兩種嗎？”
“還有一些介於兩者之間的，比如遺棄之地，”樹靈道，“被打碎的空間，破敗的秘府，或是丟廢品的地方。總之進去沒好處……”它話鋒一轉，又道，“以前是沒好處，現在說不準。”
“怎麽說？”
“很多東西在古時候是廢棄之物，但在現在，可能是難得的寶物。不過還是不建議你冒險，這種地方太臟亂了……”
君郯問：“怎麽才能出去？”
樹靈道：“不出意外，怎麽來的，就怎麽出去。”
“怎麽來的？”他們是怎麽來的，他們怎麽知道！當時不就是舒凈使了下毒，應矜使了下火，他解了下毒麽？難不成要再來一遍？但他解毒也有靈力消耗的啊，而今要攢積靈力多不容易，樹靈的靈氣絕大部分都被他用在門人身上了，現在樹靈每日產生的靈氣量，不及他半個氣旋。
“來都來了，怎麽能什麽都不做就出去呢！”舒凈總算穿好衣服，他呼吸了一下此處的空氣，只覺渾身舒暢，身上傷疤的瘙癢感在逐漸消失，不由精神高漲。
那些在外面怕是會永久留存的傷疤，竟然在緩慢覆原，舒凈驚喜不已，如此好處，他怎麽肯輕易出去。
君郯突然想到很重要的一點：“這片遺棄之地出現在盛元宗，若是盛元宗弟子吸入了這種汙濁之氣……”那他費盡心思給人啟靈，疏經導脈，豈不白幹了！
應矜寬慰道：“可能只有門口被籠罩了，不一定整個盛元宗都被籠罩在內。”
“入口開啟之法連你們這些進來的人都不知道，後來人想進來還是不大容易……”樹靈說到一半，見君郯神情凝重，它立刻道，“問題是你們怎麽出去，其實我想說，能進來也不全是壞處，遺棄之地也有變成遺跡的可能，如果裏頭靈氣十分濃郁，但十分渾濁，有可能是被邪靈之物汙染了。”
“汙染是什麽意思？”
“就是玷汙、攪渾、釋放陰邪之氣，使清氣變得不幹凈的意思。”
君郯道：“也就是說只要找到邪物，弄出去，遺棄之地就會恢覆清明？”
樹靈道：“話是這麽說不錯，只要找到陰氣濁氣極重的邪物帶出去，或者將之凈化，長久下去，遺棄之地就會逐漸恢覆清明。因為許多邪靈都是借助那邪物釋放的陰氣得以生存。”
應矜道：“但邪物之所以被遺棄在此，有它被遺棄的理由吧，帶出去不會給世道或者給擁有它的人帶去隱患嗎？”
君郯陷入沈思，道：“會嗎？”
“得看是什麽東西了，”樹靈聲音愈低，顯得很不自信，“有些東西能成為鎮宗之寶也說不準，雖說可能性很小就是。”
所以說還是別奢望，能活命就算不錯了。
饒是如此，君郯對這片遺棄之地很是好奇，畢竟是不同以往，絕無僅有的奇景。
帶著陰邪的霧氣向著樹靈聚攏來，只有樹靈所在的方寸空間，像是颶風最寧靜的暴風眼，裏頭空氣澄凈，視野清晰。
舒凈則站在霧氣邊沿，大肆吸收著濁氣，瑩潤的肌膚變得更有光澤了，只是毛發剛被燒幹凈，眉毛都沒長出來，看起來跟廟裏出來的沒什麽兩樣。他站在灰霧之中，興奮地道：“我怎麽覺得如獲新生，這裏太舒服了，你們也來啊！”
“你自己清新吧，我倆就不去了。”
雲霧仿佛無窮無盡，兩刻鐘過去了，樹靈又長出了一片葉子，那葉子呈淡黃色，其上有一塊塊黑色斑點，與其他兩片晶瑩透亮的葉子很不搭，像是生病了似的，給人一種十分不舒服的感覺。
君郯有點後悔自己隨便種樹了，樹靈給他傳音道：“無礙無礙，總有一天，我能將它煉成毒，廢物利用嘛。”
廢物利用……又是新說法，不過君郯聽明白了，穿越者的世界果真神秘莫測。
“是不是摘下來就沒事了。”
“話是這麽說，好歹也是一片葉子，裏頭也有不少靈氣。”樹靈道，“到時候我分離出來給你吸收，搞不好能讓你突破至戊級。”
樹靈還在嘮嘮叨叨，君郯心情有些覆雜。可能從小到大對他好的人很多，但其實真正走進他心裏的人很少。他承認盡管得了樹靈諸多好處，但他心裏對樹靈還是有不小的隔閡和下意識的防備，因為對方有一段很長的自己不知道的過去，知道太多他不知道的東西，助力越大，也就意味著隱患越大。對壽命極長的樹靈而言，他或許只是生命中的過客，他若把對方當做唯一，最終可能會失望。
可當對方一門心思地為他考慮，他內心的戒備稍稍松懈，那層隔閡有輕微地波動。
霧氣吸收了兩刻鐘卻還是沒有盡頭，這處遺棄之地好像無窮無盡。
“算了，我們走吧。”
未免時間長了出現變故，把裏頭的邪靈給吸了過來，造成不必要的危險，君郯將樹靈收了起來。
“大師兄……”應矜的聲音傳來。
“怎麽了？”君郯回過頭。
“那家夥好像不見了。”
“你是說……”君郯驀然回過頭，果然沒看到那人的影子，人就像是被渾濁的霧霭吞噬了一般，讓人心慌，“舒凈！”
樹靈回答：“他好像往右邊去了。”
應矜道：“是盛元宗大門的方向。”
但這裏不是盛元宗。
君郯帶著應矜，往盛元宗門戶的方向走，可沒走出幾步，他只聽到了自己的腳步聲，猛然回頭，應矜還在。
君郯不由松了口氣。
“大師兄，這裏似乎稍有不慎就會迷路，”應矜露出俏皮的笑容，“不然我們還是用鎖鏈鎖起來吧。”
“我沒帶。”君郯覺得奇怪。
應矜從包袱裏拿出沈甸甸的鎖鏈，他拿著鎖環，向著君郯走來。
君郯見他漆黑的眸子望著自己，眼裏竟然沒有任何影子。
眼看著那鎖環就要扣住自己，君郯心頭一顫，揮手過去，手掌穿過應矜的身體，後者的虛影立刻消失不見，鎖鏈鏘鏘作響的聲音也遠去。
而後君郯腦子裏響起了“嘻嘻哈哈”的聲音，似少女又似幼童，聲音忽遠忽近，忽響忽弱，猶如魔音灌耳。
連他都抵擋不住，更何況其他人。
“應矜！”君郯高喊出聲。
“大師兄，我在。”
就在這時，無奈的聲音傳入耳中，君郯的衣袖被人小心地拽了拽。但他望向白霧，那裏什麽也沒有。君郯順著被拉扯的衣袖，摸到了冰涼的如石似鐵的肌膚，他握住了這只手，猛地扯到眼前。
應矜的身體破白霧而出，險些撞到他身上，他的臉白皙通透，長睫輕顫，微垂著頭，唇角略微上揚，帶著些許靦腆，也不知在害羞些什麽。
君郯松開了他的手，隨口問道：“你的手怎麽這麽冰冷？”
應矜抿了下唇，道：“我是水火雙屬性，火屬性用過度後，體內水屬性便會泛濫，以至通體生寒。不礙事，可有冰著大師兄。”
“沒有。”君郯說完，低聲道，“剛好。”
應矜聽他說好，又不由微微低下頭，唇角含笑。
水火雙屬性，相斥屬性。君郯問樹靈：“不是說相斥屬性比較弱的麽？”
“我沒說過相斥屬性弱，”樹靈道，“只是說很稀缺。相斥屬性很難存活，可一旦存活，有了破解之法，必然可怖。”
君郯陡然想到很重要的一點：“我是木屬性，應矜水火雙屬性，舒凈能使毒，那他是什麽屬性？”
樹靈道：“應該是土、金雙屬性，都是好東西。等等……”
“我們三個正好集齊了五行元素。”
君郯道：“換言之五行元素便是此處遺棄之地的開啟之法！”
“出去的辦法如果一樣，那只要我們三個再回到原來的地方，就能走出遺棄之地！”君郯道，“應矜。”
“我聽到了，”應矜小聲道，“要救舒凈。”
“不錯。”樹靈暗嘆兩人聰慧，雖然進出方法一樣，但遺棄之地號稱易進難出，進來的人很難全須全尾地出去，而且進來之後很容易迷失方向，要所有人再回到原來的地方，怕是要費一番功夫。
知道出去的方法，知道陷進來的只有他、應矜、舒凈三人後，君郯反而不著急了。
若能將此處遺棄之地清理幹凈，這兒就是處靈氣濃郁的遺跡，對盛元宗眾人而言，將是莫大的福音。
“你且跟著我。”君郯拉住應矜的衣袖。
“好。”應矜由他拉著。
“舒凈！”君郯朗聲高喊。
霧霭之中，視野不清，只有嘻嘻哈哈的怪叫聲，響徹整片樹林。
君郯走了兩步，突然腳下踢到了個堅硬的東西。
他低頭一看，頓了下。
“大師兄，這兒躺著一副骨架。”
應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，倒是十分淡定。
“看見了。”腦袋掉下來，他把腦袋踢走了，這種情況在荒郊野嶺也很常見，君郯過去一看，胯骨很寬，是個男人的骸骨。骨頭身上森*晚*整*理的衣物都已腐朽，但背上靠著的一柄劍還保持著傾斜的模樣，君郯伸手去拿劍。
“慢著！”樹靈的聲音炸響。
君郯動作一頓，樹靈道：“他手上有東西，手上的東西更貴重！”
君郯一看，只見那骷髏右手手指上有一個鐵圈似的東西，看起來十分普通，他碰到那枚鐵圈，稍一用力，鐵圈粉碎，露出底下燦銀色的指環。
“就這指環！”樹靈道，“滴血認主試試。”
滴血？認主？真實存在嗎？君郯試著咬破手指，血跡沾上那枚銀色指環中，腦中頓時多了一個十丈長寬的方形空間！
“這怎麽弄？”君郯在心裏問樹靈，他被這不可思議的東西弄得暈頭轉向不知所措了。
“你試著把你的包袱放進去。”
“噫。”裏頭的東西全都灰敗不堪，像是裝了一堆廢土摻雜，還有股難聞的味道。
“你先把裏頭的東西弄出來。”
“怎麽弄？”
換做別人，樹靈要罵了，但這麽問的是君郯，此一世道年輕一輩中絕對的佼佼者，樹靈忍不住咳咳出聲，十分耐心地告訴他空間法器的使用方法。比如感知裏頭所有的東西，然後想象將之取出來，熟悉以後，心念一動就可以做到了雲雲。
“應矜你站遠點。”君郯拿起那把銹跡斑斑的劍，拋給應矜。
應矜雙手托著劍，後退的兩步，目光緊緊盯著君郯。君郯看了他一眼，只覺他的目光沒以往那麽刺了，能感覺到應矜在擔心他。
君郯手持那枚指環，憑空冒出一堆看不出形貌的漆黑腐爛之物，堆滿了眼前的地面，難聞的氣息彌漫開來，君郯後退兩步，擡手在鼻前扇了扇，道：“是不是應該帶去外面再扔，讓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汙染了這裏的空氣，會不會不太好？”
“不至於，不至於。”樹靈道，“這些只是腐朽之物，和邪靈之物不同。”
君郯弄出絕大部分廢料，剩下的灰塵，用了去濁術，裏頭煥然一新，便是個幹凈的、嶄新的宛如夢幻般的四方立體空間，它好像不存在，又好像切實存在於眼前。君郯拿著背上裝了金銀沈甸甸的包袱，碰了下那枚銀戒，包袱消失無蹤，而銀戒空間中多了個包袱。
君郯只覺有趣，他找應矜拿了那把銹跡斑斑的破劍，又碰了下手指上的銀戒，鐵劍也隨之消失，安靜地躺在空間中！
君郯很是新奇，卻見應矜一副稀疏平常的表情。
君郯突發奇想，不可思議地道：“你不會早就見過類似的東西吧？”
應矜點頭，道：“天清盟的舵主都有這樣的東西，戒指、鐲子、釵子各種樣式的都有，能夠儲物。像戒指這樣的，叫納戒。”
“這位小友懂得不少，”樹靈稱讚道，“這東西就叫納戒。”
君郯不再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，他將戒指摘下來，丟進衣襟中，既然這東西已經面世了，而且在天清盟中也只有舵主以上身份的人才有，想必是很稀罕之物，戴在手裏比較容易被人覬覦。
“天清盟盟主既然是你娘，你的身份便是天清盟少主，怎麽你手上既沒有法器，也沒有空間法器？”君郯只覺自己問的這問題可能不叫問題，應矜畢竟是來臥底的，誰臥底裝孤兒還帶一大堆貴重之物。
應矜淡笑道：“我雖是天清盟少主，但沒人服我，我在天清盟的地位和普通門人沒有什麽差別。叫我少主的人，也只是這樣叫著而已，他們甚至不清楚我叫什麽名字，自然也無所謂我的死活。”
“你不是水火雙屬性體質麽，怎麽會沒人在乎你？”
“屬性相克，難成大器。”應矜自嘲一笑，說完又道，“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什麽？”君郯道。
君郯走出一步，突然感覺腳踝被什麽東西抓住。他轉過身一看，差點嚇得魂飛魄散。
正是那個骷髏的手，與此同時被他踢走的腦袋裏冒出一簇赤紅火焰，那火焰攝人心魂！
與此同時刺鼻的氣息冒出，另有煙霧揚起，尖銳的劇痛自腳踝處傳來，他的鞋襪被什麽東西腐蝕，以至皮膚也跟著腐爛，劇痛難忍，君郯擡腳甩開，卻掙脫不了骷髏的束縛。
他調動體內靈力，靈力凝成一道白光，劈向骷髏手臂，鏘地一聲，那骷髏宛如銅筋鐵骨般，硬是光潔如初，毫發無損。而他施放的靈力卻消耗一空，體內擁有的靈霧消失了兩成，君郯一陣肉疼。
……什麽時候他能肆意施展靈力就好了。
為什麽他的靈力好像一點威力都沒有，切割普通石頭還好，一個骷髏骨頭都奈何不了。
“大師兄！用劍！”
“多謝提醒。”但是不用，他也想到了。君郯拔出劍來，一劍之下，那骷髏骸骨依舊，他的身體要被彈開，但骷髏手抓住他的腳踝，他後仰了下，險些栽倒。
君郯以劍撐地，穩住身形。
“這劍原本是這具骷髏的，劍不會傷他。”樹靈在君郯體內釋放木屬性靈力，治愈被骷髏的毒手弄出的傷。腐骨的疼痛讓君郯眼冒金星，樹靈愈傷的速度，竟是趕不上腐骨的速度。
“如果我認主了這把劍呢。”
“你的魂力不及這骷髏，在骷髏徹底魂滅之前，你認主不了這把劍。”
“……”君郯勉強聽懂了，他聽到自己牙關打顫的聲音，“你是說，這骷髏還沒死？”
“無論如何，它竟敢傷你，君郯，放我出來！”樹靈萬分惱怒。
“你不是沒有攻擊力麽？”
“我好歹活了這麽多年，敢在我面前弄我看重的人，反了天了，這具螻蟻。”
君郯小心翼翼地放出小小的樹靈，也不知道它的攻擊力有沒有它的口氣這般狂妄。
樹靈從腳踝傷口處冒出，直接擡起黑褐色的小根，爬到骷髏手骨處，它那細小的根，一腳下去，直接刺穿了樹靈的骸骨！
與此同時，樹靈的根系以極快的速度向外蔓延，如藤蔓般環繞住那個震顫的好似隨時要覆蘇的骷髏頭骨，根系鉆入那道赤紅色的魂火之中。
樹靈道：“這魂火，還蠻滋養的。”
君郯道：“你真厲害。”
“還好啦，”樹靈道，“赤紅魂火只是最低級的骷髏鬼兵。”
最低級的鬼兵……他都不是對手……君郯只覺心臟中了一箭。
“只吸收木屬性靈氣是這樣的，骨肉皮膚都比較細嫩，你看花草樹木都是很容易受傷的。”
樹靈吸光了鬼兵腦袋裏的魂火，便跳回君郯身上，為他療傷。沒了魂火，那骷髏骨就脆得不行，一腳過去就被碾成粉末。君郯沒覺察到那柄銹跡斑斑的破劍的能耐，他興致缺缺，隨意抹了點血在破劍上，也沒細看那劍吸收血跡，便將之丟進空間。
君郯扶著小腿，就近找了棵樹靠著休息。
應矜蹲下來，替他脫下鞋襪，刻意沒去碰他的腳，見那猙獰的傷口正在緩慢覆原，他低頭看著地面，似乎在內疚些什麽。
君郯動了下腳，自己去穿鞋襪，也沒管應矜，他直接問樹靈道：“魂火算是火屬性靈力嗎？”
“不算，魂火是靈魂之力。”
到了戊級才能施展魂力！換言之擁有魂火的骷髏，少說也是戊級！這若是讓魂火飄散到空中，會形成什麽？
不過話說回來，樹靈吸收了魂火之後，再回到他的環形氣旋之中，釋放了些許白色光點，光點飄入他的靈臺，令他耳聰目明了許多，原本有些萎靡的精神也恢覆了。
“等你達到戊級，若是有大量骷髏鬼兵供我吸納，你突破丁級便指日可待。”
那得是猴年馬月。
君郯沒有好高騖遠，他捏了塊脆骨，胸腔內心臟大力鼓動。
遺棄之地裏隨便一具骸骨竟然就有如此威力！
就在這時，君郯眼裏燃起一團星火。
暗霧之中亮起了一道道赤紅、明黃，乃至暗綠的光芒……或遠或近，或高或低，密密麻麻骨頭撞擊的哢嚓聲、骸骨滾落聲鋪天蓋地而來。
君郯喉間發堵，背脊生寒。眼前霧霭之中，竟有一座骨山！樹靈道：“快走！全是鬼兵！”
萬幸樹靈能療傷，他的腿已無大礙，見樹靈為他慌，君郯也不貧了。他一把抓住應矜的手腕：“走！”
應矜無比驚喜地看著大師兄的側臉，笑容生輝，點頭道：“嗯！”
君郯帶著應矜，動用輕功往與骨山相反的方向飛馳。
樹靈攙著興奮的聲音在君郯腦海中響起：“這是好地方啊，這麽多鬼兵，等你修為突破戊級之後，咱們再來一趟！”
不，他寧可達到丁級之後再來這兒掃蕩。絕不被骷髏追著跑，腐骨還是太疼了點，再來一次他可能遭不住。
濃霧中穿行數久，兩人不敢停下來喘息，突然——
“啊——”
聲音穿透耳膜，君郯不由停了下來。
應矜疑惑道：“大師兄？”
君郯擡手讓他噤聲。
“救、救我！別追我，救命啊——”
君郯道：“是舒凈的聲音！”
應矜一臉迷茫，道：“我怎麽什麽都沒聽到。”
“啊！！！”
君郯又聽到一道尖利的女聲，這聲音像極了尤小秧！便是那位覺醒了木屬性神通的少女。他呼吸微滯：“不止一個人！”
應矜只楞楞地看著君郯，他還是什麽也沒有聽見。
“除了我們三個，還有人進來了？”君郯問樹靈，“難不成五行屬性開啟了遺棄之地後，五行屬性的人都能進？”
“按理說不應該，”樹靈位於君郯心臟處，只能感受君郯所感受，看到君郯眼中所見，聽到君郯耳中所聞，“因為門戶就在你們開啟此地的那兒，其他人不用同樣的方法也進不來。”
君郯道：“跟我走！”他拉住一臉茫然的應矜的衣袖，迅速趕往聲源處。
君郯不只聽到了尤小秧的聲音，舒凈的聲音，還有嘻嘻哈哈宛如頑童的聲音，喊叫聲變得忽遠忽近，分明就像在眼前，可又像在更深處，讓人頭痛欲裂，君郯察覺到不對，便問應矜：“你有聽到什麽聲音嗎？”
“啊？”應矜一臉茫然，“除了先前那聲‘啊’之外，我什麽都沒聽不到。”
樹靈道：“不愧是水火雙屬性，一般的迷惑之法惑不住他。”
君郯立刻道：“你來帶路。”
應矜道：“可是只有大師兄聽得到他們的呼救聲。”
“是你沒被迷惑，”君郯要臉，“救人。”
應矜帶著君郯前行，方向似乎是迷亂的，一會向左，一會向右，而君郯聽到的聲音卻和他所行的方向總是相反。
君郯手中的羅盤還在持續不斷旋轉，使得他不由懷疑這羅盤是不是壞掉了。
“啊——”極遠處傳來舒凈的慘叫。
“到了。”應矜卻說。
君郯只看到一團黑影從天而降，而黑影之上，有道飄忽不定的白影，那白影粘在那人身上，將他掄著撞向四方，救命的聲音便是從那人口中喊出，正是舒凈。但君郯聽到的他的呼救聲卻很縹緲。此處真是詭異極了。
“應矜，你想辦法抓住他。”
“好。”
樹靈道：“你放心，這小子只是不會攻擊，才會被白鬼扔著玩，其實白鬼這東西，很弱的。”
君郯手中逐浪出鞘，一劍劃過，碰上那縷白影，直接穿過，半點力道也沒有感覺到，繼而他的腦袋被狠狠擂了下，頓時眼冒金星。
白鬼能攻擊他，他卻沒法碰到白鬼！
這是什麽鬼東西！
這叫很弱？
君郯灌註靈力於逐浪之中，一劍劈上白鬼，仿佛撞上金石，火星四射。君郯手被震麻，虎口開裂，隱約聽到哢嚓碎裂的聲音，他看著自己深愛的寶劍，驚悚地看到劍身之上出現了一道裂紋，相撞之處甚至出現了一個豁口。
劍碎了個細小的缺口。
他堅不可摧的劍裂了！
那東西有靈力？君郯腦中思緒紛雜，他再次催動靈力，猛力灌註到逐浪之上，嘭地一聲。
短兵相接後猛然分開，劍的碎末淅淅瀝瀝而落。
君郯近乎呆滯地看著他的寶劍被他灌註了大量靈力之後，稍稍受力便碎成一地齏粉。
“小心！”應矜擡手一記火焰，火焰灼燒了那道白色鬼魅，白鬼立刻融入霧氣中，卻又有三道白鬼從另一側冒了出來，應矜弄出兩道火焰，攔住了兩道白鬼，剩下的一道朝著嗷嗷直叫的舒凈：“救命啊！君郯！救我！”
簡直沒完沒了，君郯手持劍柄，陷入短暫的呆滯。
出師未捷劍先碎，這讓他怎麽在天清盟證明應矜確實盜取了他的佩劍？話說這好像並不重要？
樹靈寬慰他道：“普通的兵器確實沒法承載靈力，要承載靈力，得是靈器才行。”
“靈器？”君郯暗嘆，還真是好馬配好鞍，靈氣覆蘇了，人要吸收靈氣，武器也是。
君郯拿出那把銹跡斑斑的鐵劍，灌入靈力，那鐵劍隱隱綻放出淡青色光芒，鐵銹依舊，光芒從縫隙透出，別具美感。
其實早就應該用這把了。可惜了他的逐浪，他的逐浪……他決定了，以後這破劍就叫逐浪，以後破劍破了，再有新劍也叫逐浪！
怪叫的白影呼嘯而來，君郯擡手猛地一劃，方才還堅不可摧的白影被一分為二，化作霧氣，消失在空氣中。
樹靈道：“既然來了，不如四下轉轉，看有沒有古時候留下的可以承載靈力的殘料。”
那白影一擊便退，黑影重重砸地，舒凈猛地咳嗽出聲，道：“你們怎麽突然不見了。”
君郯道：“還想說你怎麽不見了。”
“這地方靈氣特別充沛，我在裏頭感覺特別舒服，我就往前進了一小步，結果一回頭，你們不見了。我看你們不見了，就想去找你們，誰知走著走著就撞上城墻一樣的東西。”
“什麽城墻？”
“很破敗的城墻，我摸了一手的灰，摸到殘缺的大門口，就被這東西纏上了。它把我往地上拖，拖了不知多少丈，我好不容易掙脫，連滾帶爬逃到這裏，還以為自己要沒命了！幸好你們來得及時。我只覺醒了毒性，戰鬥力幾乎沒有……”
君郯：“……”
舒凈大難不死，滔滔不絕地說到最後，來了句：“君郯，你左手拿的，是劍柄嗎？”
君郯把劍柄收到身後，準備出去後找個地方把劍葬了，省得日後盛元宗的人進了此處，看到他報廢的逐浪，產生不必要的聯想，道：“不是，你看錯了。”
舒凈沒理會這個細節，主要是方才君郯一劍斬白影的景象太過震撼，而且那劍綻放青光，分明生銹，在那一瞬間卻銳氣逼人，他又問：“那你右手這把劍……”
“剛從一具骷髏手裏拿到的。”君郯思慮許多，決定還是不要告訴他功法一事，盡管對方知道以後就能自保，不至於拖他們後腿。但對方知道，就等於箜篌門知曉。如果功法前三層普及了箜篌門，很難說箜篌門會不會投靠擁有全部功法的天清盟……再者，會暴露應矜倒戈的事實。
“看來此地寶物不少。”舒凈心心念念那把其貌不揚的銹劍，那醉人的青光。
君郯道：“既然有人拿著此劍都死在了這裏，若非此地異常危險，就是這東西防身能力十足有限。”他沒當回事，與劍柄一道隨手放進了空間，就像那劍憑空消失了一樣，舒凈看他如看神明：“這就是靈器嗎？”
君郯道：“可能是吧。”
舒凈看向應矜：“你怎麽半點都不驚訝？”
應矜一臉平常地道：“大師兄厲害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麽？”
“你說的好像也有道理，”舒凈道，“君郯確實一直厲害得不像人。”
君郯道：“說話註意點。”
舒凈咳嗽一聲，上下打量了他們兩人，註意到君郯收起劍，就下意識拉住應矜的衣袖，似乎很是寶貝這個小師弟，便自以為是地恭維道：“你倆倒是形影不離。”
應矜微微垂首，笑容和煦，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，好似天清盟這等可怖組織與他這位少主無關，君郯見了他那疑似羞澀的笑，總是能抖出一身雞皮疙瘩。
舒凈道：“你們剛才去的那個有骷髏的地方，在哪兒？也帶我去看看！萬一還有其他骷髏呢，你們搜過沒有？”
“沒搜過，”君郯道，“至於在哪兒，不記得了。”
這鬼地方，誰認得清方位。
君郯道：“倒是你去的那什麽斷壁殘垣，有很多白鬼的地方在哪兒？”
“你們想幹什麽？”舒凈驚慌，“我奉勸你們別去，那裏簡直不是人去的地方！我好不容易逃出來的，還去找死嗎？”
君郯道：“你不是說我不是人麽。”
舒凈道：“你你你……總是你有道理！”
應矜道：“越是陰邪多，越說明那兒有邪靈之物存在。”
君郯覺得這小師弟很不錯，總能跟他意圖差不多：“不錯。”
舒凈愁眉苦臉：“我奈何不了這種古怪的東西，而你們能對付，你們去還好，我去了，萬一你們保護不了我……”
君郯道：“到時候你跟在我倆後面。”
應矜道：“我會盡量保護你。”
“放心吧，會護你周全的，”君郯給他定心丸，“有你在，我們才能出去。”
“什麽意思？”
“此處遺棄之地，若想出去，只能用和進來時同樣的辦法。”
“什麽！？”舒凈道，“我還得再被燒一次？”
君郯露出禮貌的笑容：“可能不需要吧。”
“什麽叫可能，你把話說清楚點！”
君郯擡手讓他噤聲，此處游蕩的白鬼明顯增多，似乎是被聲音吸引過來。
應矜站在前方，蜂擁而至的八道白鬼無風自燃，淒厲的嘶喊聲吸引來了更多的白鬼。
君郯往銹劍中灌註靈力，清光璀璨，從白鬼身上砍過，那白鬼被一分為二，無聲消散。
“大師兄……”應矜似有些歉意。
“無妨，你不必內疚，”君郯道，“我來開路。”
“太可怕了，這太嚇人了。”舒凈縮在他倆身後，道，“你們小心別被白鬼附身，可能我體內的毒對它們有危害，它們本想上我的身，卻被我的魂擠了出去。”
“你知道人有靈魂？”君郯問。
“廢話，鬼都出來了，魂魄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。”
說的也是，君郯嘴角抽了抽。
“也沒那麽理所當然吧。”應矜道，“修為不到一定境界，魂魄根本修不出來。”
“啥意思？”舒凈懵然。但應矜並不回他的話。
“要進門了，屏息凝神。”君郯劍術高超，他手持破劍，三兩下便斬殺了擠出來的白鬼，而身後、身側的白鬼則交給應矜來對付。應矜用火燒的白鬼有幽怨或淒絕的慘叫聲，叫聲引得白鬼去往旁側或後方，以至於他們的前進方向上擋道的白鬼少了許多。
君郯說完，應矜立刻隱藏氣息，君郯察覺不到他的呼吸聲，但拉扯的衣袖能證明應矜還在。
至於舒凈就拉胯多了：“什麽叫屏息，人不呼吸不就死了嗎……欸，我好像能閉氣好一會。”
“少說話。”君郯道。
踏入亂石堆之前，舒凈又深吸一口氣，這才隨著兩人步入其中。
迎面而來兩道白鬼，君郯持劍斬之。
但他的劍觸及破碎的石墻，發出呲地一聲令人渾身不舒服的聲響，灌註了靈力後十分尖銳的劍刃削過那石墻破口，居然連個粉塵都沒割下來。
要不是這劍方才斬過白鬼，他都要懷疑是這劍不行了。
“這是什麽東西！”君郯摸了摸那冰涼的石墻，只覺這墻都是好東西。
“玄鐵白石墻。”樹靈道，“應該是你靈力品級有限，不然以這劍的材質，應該能輕易切割石墻才對。”
“這把劍的材質很不錯？”
“還成吧，雖然看不太清，但能千年不朽，少說也是玄器。”
撿到寶了，也不知能不能好好帶出去。
白鬼穿行時詭異的呼呼聲好似在頭顱之中響起，除此之外聽不到任何的鳥叫蟲鳴，說來這一路上也很少聽到蟲鳴，只有刺耳的幻音。
可當他們再往前走，君郯倏然發現，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。
白鬼似乎主動避開了這個地方，而他手中的破劍開始震顫。
舒凈見他的手在抖，很想笑，但想到要屏息，所以擡手擋住嘴。
腳踩在石子上發出細碎的響聲，君郯將劍收進空間，可劍在空間納戒中也顫動個不停。
樹靈興致勃勃：“此處誕生了這麽多白鬼，必然有邪靈之物在。”
果不其然，環繞著的黑紅色光芒穿破白霧，出現在三人面前。
那股光芒好似能灼傷人眼，隔著衣袍，皮膚如受炙烤，令人十分不適。
君郯苦中作樂道：“此物如果能收走，單靠光芒，都能震懾住人了……”
自從知道這破墻都是寶物，君郯現在看什麽都是寶物。
三人頂著不適往前，兩刻鐘後，通過甬道，來到一間密室，密室內有六扇門，其中四扇已經坍塌，還剩兩扇相對完整，頂上空了大半，他們看到的紅黑光芒便是從上方冒出。
前方有塊青色石板，石板上露出一截劍柄。
那劍柄通體漆黑，光滑如鏡，護手呈橢圓形，劍身沒入青石板中，渾身散發著不祥之氣。
樹靈道：“這就是汙濁之氣散發的源頭之一。”
君郯轉述了樹靈的話，舒凈頓時渾身戒備，他置身霧氣中感到十分的舒適，但眼前的東西十分令人不適。
應矜微微點頭，道：“只要拔除源頭，此地今後或許會更適宜花草樹木、蟲魚鳥獸生存。”
“你們在這兒等著。”
這種驚險的事，君郯自是一馬當先，但短短三丈的路，十分難行，君郯一步踏出，如受巨力。
他艱難地挪動步子，只覺空間納戒內的破劍發出錚錚劍鳴，自發地往後移動，像是十分忌憚前方那把劍。
君郯心念一動，拿出銹劍來，便被那不中用的劍硬拽著往後退了三步。
那通紅的劍柄似乎在排斥這把銹跡斑斑的靈劍。
持著這靈劍，無法靠近紅色劍柄，君郯在心裏權衡再三，回頭作勢要將靈劍拋給應矜，道：“這劍你替我拿著，但你要保證，絕不會將此劍劍尖對準我，也絕不會將此劍刺入我的胸膛。”
應矜一滯，呼吸都不太穩，很是受傷地道：“我不會……”
君郯隱約覺得自己這話過重了，似乎很不信任應矜，但這也理所當然，他把應矜鎖了那麽多天。
應矜拿到那劍，站到距離石板三丈開外的地方，也感受到了斥力，他持劍站在原地，目光直直地盯著君郯。
舒凈眼紅不已，這一路上他親眼看到此劍破白鬼如砍菜切瓜，自然知道是難得的寶物，而這麽好的寶物，君郯竟給他師弟防身。可嘆他不是盛元宗弟子，不然這潑天的富貴還是很有可能落到他頭上的……
君郯靠近那赤紅的劍柄，稍一彎身，便握住了劍柄。
然後，始料未及。
他將劍柄拿了起來。
十分輕而易舉，之所以說是拿。
是因為青石板上就只有這個劍柄。
君郯拿著做工精致的劍柄，滿臉的無語。
可伴隨著劍柄被拿起，天上那黑紅之氣大盛，令人不安的陰風刮起重重灰塵，空氣汙濁得無法呼吸。
“這劍柄放在石板上是幾個意思？”君郯覺得那黑紅光芒好像和這輕若無物的劍柄沒關系。
“難不成是封印？”樹靈道，“既然能封印，應該是有神力的呀。”
君郯不死心地將靈氣灌入劍柄中，錚地一聲輕響，一道冰冷的黑芒憑空出現在劍柄之上，虛劍長約三尺，劍意滔天。
君郯奮力一劃，一彎黑月破空而出，嘭地一聲巨響，前方白石地板上出現了一道半丈長、三指寬的溝壑！
與此同時，君郯體內的靈力被掏空了五成。也就是說這等攻擊以他如今的實力，能施展兩次！
樹靈釋放木屬性靈氣給他補充消耗，君郯看著那劍柄，既是喜愛，又是敬畏。
樹靈道：“只是一個劍柄，竟有如此劍意，劍意端正，半點也不像邪器啊。”
君郯正要滴血認主，突然——
“大師兄小心！”應矜驚恐道。
君郯站在青石板上，身形猛地一晃，腳下似有什麽東西在沖擊石板，與此同時，陰風繞旋而出，石板下面湧現出濃郁的黑霧，黑霧中暗藏湛藍冷光，夾雜著怒吼，似有什麽東西要掙脫而出。
青石板巨震，君郯站在上方不停地搖晃。
“哈哈哈萬年了，吾終於要重見天日！”
熟悉的調調，但樹靈沒有這位這麽滔天的怨氣，也沒有那麽多斑駁的嘻嘻哈哈的聲音。
好像他先前頭顱中聽到的嘻哈聲，就是這東西發出來的，是這東西引他們到這兒來的！
樹靈道：“不好，邪靈之物不只這個劍柄，還有劍柄之下鎮壓的東西！”
眼看著邪靈要覆蘇，君郯彎腰，把赤紅的劍柄重新放在了青石板上。
恐怖詭異的聲音消散，一切回歸風平浪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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